深夜,万籟俱寂,屋顶及屋外几隻黑影匍匐前行,但墙面装饰干扰他们的偷偷摸摸,不利他们作怪。
住在青春物语套房的人们正熟睡,或失眠起来做自己的事。301的穆冷杉手指沾满木削,大字躺在报纸上睡觉。201的莫柊花翻来覆去睡不好,她起身剪辑化妆影片,想把心头乱糟糟的思绪也裁掉。202的房间是暗的,方昕懋打工还没回来。
101的萧瑞芮仍跟她的叔叔视讯,纵使眼皮快跌至地面,仍撑起意识及微笑,面对她心爱的叔叔。反观102的宋翎清,虽然失眠,但她翻着一本从二手书店搜刮的书《仲夏夜之梦》,对话以剧本形式呈现,她一边读,一边回想之前跟萧瑞芮看的电影内容。
「帕克」那位调皮捣蛋的精灵在大家的眼皮滴上花蜜,让他们爱错对象。宋翎清对这段剧情特别有感,就像住在这里的房客,爱着对方,却无法将单向的情感化为双向来往。
「亲爱的云,如果我喜欢别人,你会觉得孤单吗?」宋翎清凝望墙壁掛着停止转动的时鐘,她没有更换,因为她总觉得云的灵魂好像藏在里面,要是让时针向前运转,她怕梦里再也见不到对方的模样。
宋翎清闔起书本,趴在桌面,滑开手机档案存放影片的位置,选了一个三年前的画面,那时他们小组去田野调查,了解社区文化的故事,老师要他们写纪实文学,写一篇报导。
云,老是把烦恼埋在她的身体里,面对朋友时,尽量维持那张笑顏,引导组员分头与居民访谈,有个阿嬤介绍房子后方有一口井,那边是他们打水洗衣服和洗菜的场所。可是,后来渐渐不用那口井了。
井口盖了一个贴满符咒的铁板,每到清明和鬼门开时,附近住户会祭拜藏在里头未消散的怨灵,祈祷他能早日洗去心头恨,投胎到幸福的家庭。
云对那一口井的故事特别感兴趣,调查比较深入,还问了里长这里过去的故事,因为老一辈的居民不愿谈此事,她只好求助里长。
据说,曾有一个孩子跑到井里躲藏,结果出不来,活活饿死。他是为了避开一群常欺负人的孩子,跑到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场所,随后没人找得到他,直到那口井发出恶臭,大家才惊觉有孩子躲在里面。
云调查完那口井的故事,整个人心事重重。她说,那孩子就像现在的她受人欺侮,无力反抗,在家亦不受到重视,最后连求救的动力也放弃,选择独自死在一个那么冰冷的地方。其实孩子用力喊「救命」,附近居民应该会发现的,可是这些人急捞水,根本顾不上井里的事。
宋翎清记得那时在宿舍私底下问云,「你怎会认为自己跟那孩子一样?我们都在你身边,班上同学相处蛮融洽,这里也没有井,应该不会遇到那样的惨案。」
「一样的深黑,你不会知道染黑之前混了多少种顏料,只知道它是黑色。」云说的话有时很难懂。明明她在视频的脸庞很灿烂,太阳也没有她那般耀眼的光彩。
回想起那时她说的话,宋翎清现在多少有些明白,大家看得终究是结果,不会去了解为一个人会陷入泥淖,如何堕入完全的黑。她正陪云待在一个无光之处,没有人能拆散她们。
宋翎清今天假日轮休,昨晚才敢那么晚睡。她趴在桌面睡着,醒来时全身非常痠痛,等下还得打起精神,跟其他住户去萧瑞芮房间集合,看他们设置的干扰装饰是否成功吓跑猴群。
眾人看了群组的讯息,再次相聚,平常没那么多交流的穆冷杉和方昕懋哥俩好坐一块儿,莫柊花瞪他们几眼,双臂交叉还翘脚,感觉心情不太好。
「大叔,赢的人肯定是我们,那些黑毛手可绝了。」方昕懋咧嘴笑,非常自信地斜望坐隔壁的莫柊花,「星座仙姑说,我最近运势特好,不管事业或爱情运都很强。」
「阿茂,你确定仙姑说的全是正确的吗?我怎听说,天蝎座会与喜欢的人『分手』或『暗恋失败』,顶多助长事业而已。」莫柊花唱衰道。
方昕懋模仿她的坐姿,笑着说:「你怎知道我的星座是天蝎?我啥时说过个人资讯?该不会姐子是我的私生粉?」
「没有!」莫柊花有那么一秒眼球明显慌张晃动,随后故作镇定,「同为网红,适时知道彼此的资讯也是应该的吧?我是喜欢听你的歌,但不粉你这个人。」
「喔,是这样啊!你说的挺有道理。」方昕懋听见对方是他的歌迷,态度变软,高傲地回覆:「要是以后出个人ep,我会看在室友份上帮你签名。」
「你说的喔!」她在内心尖叫,表面继续当高冷女,头撇一旁不想与他对话。
穆冷杉站起来,走到两人背后,勾住他们的肩膀,拍了又拍,以同情的眼神说道:「两位,别太难过,要手牵手保持和平,阿茂开演唱会记得也邀我去,姐子哪天改当全职网红,我会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採访。」
穆冷杉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祸根吗?宋翎清神情鬱闷望着眼前三位老孩子吵架:一个装作事不关己,一个无法正视内心想法,另一个则拚命隐藏自己的性向--三人真是般配。